众人陆续跳下阙井,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苏季记得来的时候越往下降越寒冷,可是回去的时候,却不是越往上越暖,睫毛始终附着着一层冰霜。他知道自己恐怕凶多吉少,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呼吸越来越艰难,甚至不知喘完这一口气,下一口还能否还能喘上来。
半炷香的功夫,众人发现眼前越来越亮,旋即被一道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再睁眼的时候一下子豁然开朗。
苏季庆幸这一程下来自己还勉强活着,接下来的一幕让他颇感意外,眼前竟是一片苍茫的雪景。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一座白雪的山峦,形状犹如一只饱经沧桑的巨龟,安详地卧在远方。
云依道:“这里怎么是冬天”
苏季瞧见一片冰封的河面,感觉自己身处来之前的淮水之滨,只不过奔腾的河水已被冻结,岸边的杂草被冰雪覆盖。他明明记得下井前的人间是红叶似火的秋季,可现在这里却和阙井中一样是冰天雪地的寒冬。
这种季节突变的情况,苏季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基本可以断定阙井中的时间和外面不同。现在这里既看不到罗,也看不到杨逆等西方教众,完全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师父,你看那里有个人”袁生指向远处的岸边。
苏季定将看去,只见岸边坐着一个老道,手拿一根渔竿,正在冰窟窿旁边钓鱼,赫然是百目魔君
百目魔君几乎同一时间发现苏季,急忙扔下鱼竿,喊道:“我的小祖宗终于等到你了”
这时,烛九阴指着百目魔君的鼻子,喊道:“兄长这厮是陆压道人的走狗”
巫支祁双目圆瞪,二话不说窜了出去,将百目魔君按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逼问道:“陆压道人在哪”
百目魔君被掐得连连咳嗽,已然认出眼前的人是水猿大圣,瞥见怒目横眉的烛九阴,基本已经猜到事情的大概。
“大圣,你想找陆压道君,我可以带你们去。可是你若想杀他,怕是来不及了。”
巫支祁呲牙道:“为什么”
百目魔君道:“陆压道君遭罗暗算,又被接引道人的九位弟子围困,恐怕凶多吉少。”
语一脱口,众人皆是一惊。
苏季暗忖不出所料,自从陆压道人去追接引道人时就感到不对劲。罗作为接引道人的弟子,本身实力不凡,之所以在陆压道人面前卑躬屈膝,只是为了给他设下圈套。陆压道人三番五次得罪西方教。接引道人表面不与他分辨,其实暗地里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势必想找机会将他铲除。
巫支祁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厮现在何处”
百目魔君摇了摇头,“大圣,这个我真不知道”
巫支祁使劲掐住他的脖子,掐的他直翻白眼,似乎要被活活掐死。
苏季刚要制止,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抢先说道:“大圣莫杀生,我晓得陆压道人在哪。”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河对面的冰面上,不知何时,正站着一个人。
此人头戴斗笠,手持一根九环锡杖,身披一件黑色大袍,似乎正在掩饰自己的身份。
苏季听那声音熟悉,瞥见他领口露出的金丝红缎,猜到此人正是金蝉子。
第三百章舍身证道
“你知道陆压道人在哪”巫支祁急促道:“快告诉本王”
金蝉子道:“我不能说。”
巫支祁怒火中烧,龇牙咧嘴道:“你好大胆子,竟敢戏耍本王”
金蝉子缓缓道:“陆压道君如今岌岌可危,若向你透露他的所在,他必死无疑。我不能让你再造杀戮。”
苏季想起陆压道人曾在蛇腹中帮金蝉子调息阳气,看来金蝉子是在念及这份恩情。
巫支祁一声怒喝,弹指间窜到金蝉子面前,猛然击出一爪,似要将他撕裂成两半
金蝉子及时出手抵挡,九环锡杖被巫支祁一把抓住
两人之间忽然爆发出一股劲风,吹掉了金蝉子的斗笠,吹歪了巫支祁的猴毛。
苏季见这二位僵持片刻,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见巫支祁忽然面露一抹惊色,旋即收回猴爪。
烛九阴已然看出其中的门道,上前一步道:“兄长,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巫支祁默不作声,双眼盯着金蝉子,刚才桀骜不驯的表情,现在陡然变得认真起来。
苏季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发出感叹:“想不到金老兄看似弱不禁风,竟是深藏不露”
太阴说道:“金蝉子以前在西方十翘楚中号称神通第一,道行自然不弱。”
苏季想起陆压道人帮金蝉子调息阳气的时候,也曾对他有过不错的评价,不过转念一想,金蝉子就算再强也不及陆压道君一半,陆压道人能勉强跟四大圣打成平手,而水猿大圣在百仙大宴位列第二,可见这老猴子弱于饕餮,实力在五位大圣中只属于中上。巫支祁现在把金蝉子都视为劲敌,凭什么有自信能杀得了陆压道人
巫支祁打量着面前的青年,想到猕猴曾说金蝉子会路过淮水,不禁问道:
“你是西方教接引道人的二弟子”
“不错。”
“听说你们西方教教徒发愿要救度一切众生,善护一切众生,可有此事”
“不错。”
巫支祁满脸不屑一顾,说道:“既然你们要救度一切众生,本王也属于一切众生的范畴现在本王阳寿将尽,你可愿以慈悲为怀,用一块巴掌大的肉来救本王的命”
“我的肉能救人性命,我怎么不知道”
“你少装蒜,谁都知道只要吃了你的肉能就能长生不老”
“若真如此,我何乐不为。”金蝉子朝苏季伸出一只手,道:“苏兄,请借匕首一用。”
苏季愕然道:“金老兄,你那些师兄弟都是斩妖除魔的高手,你何必为一只妖怪作践自己”
金蝉子道:“我所追求的道,跟师父和师兄弟们有所不同。我认为,既然发大誓愿要救护一切众生,便应舍身证道,无论为人,还是为妖。”
说罢,金蝉子抽出苏季的羊角匕首,割下自己大腿外侧的一块肉。他忍痛将割下的肉缓缓放在雪地上,血淋淋的肉带着体温,徐徐冒着热气。
巫支祁冷冷一笑道:“你刚才想阻止我不杀陆压道人,若想换陆压道人的命,便再割肉下来一块肉换一条命,这样很划算吧”
金蝉子嘴唇煞白,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又割下大腿另一边的肉。
苏季摇头道:“金老兄,你可真是一根筋”
金蝉子望向苏季的满头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