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殿内,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对朱慈说:“你也不必对我这样,以往我捉弄你、戏谑你,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你已经是大明的皇帝,你应该自信一点,不管面对我还是面对其他臣子,都要挺直腰杆,有个皇帝的样子”
朱慈欲言又止,这时殿外传来一个声音:“臣夏天南求见陛下。”
朱笑了笑:“是他救了我,又送我入宫。估计本来就有事找你,既然送我来了慈庆宫,就顺便求见”
朱慈咽下本来要说的话,回头看了看身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拒绝夏天南的求见,命门外太监召他进殿。
夏天南大步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臣有事禀报。本来不急着这一时半会,既然跟随公主来了慈庆宫,就顺便求见。”几乎和朱说的话一模一样。
朱慈挤出笑容:“爱卿有何事,但说无妨。”
“闯逆祸乱京城之后,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京师百废待兴,很多事情都要重起炉灶。臣认为,锦衣卫作为陛下的耳目和左膀右臂,在闯逆入京的前后,不能及时为陛下提供情报消息,也不能给陛下排忧解难,现任指挥使骆养性难辞其咎”
“爱卿的意思是”
“锦衣卫必须重建,骆养性必须退位让贤。”夏天南毫无商量余地地说,“原锦衣卫十四千户之一的卫忠做事勤勉,臣推荐他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朱慈再也维持不住挤出来的笑容,试探着问:“兹事体大,是不是让朕考虑考虑”
“眼下京城鱼龙混杂,锦衣卫要尽早发挥作用,不能等太久。”夏天南面无表情地说,“出宫后我就送卫忠去北镇抚司衙门,暂代指挥使,任命文书请陛下及早发出。臣的事禀报完了,不打扰陛下姐弟相聚,臣告退。”
等夏天南走后,朱慈气的手都在发抖,他颤声问:“皇姐,你让我有个做皇帝的样子,可是这做臣子的哪有做臣子的样子君不君,臣不臣,到底谁才是皇帝”
朱没有回答,却望着屏风。
屏风的右侧,露出了半截靴子,被阴影遮挡,不注意看很难发现如果经常骑马的人就能看出,这是骑马才穿的马靴。
第七百四十五章忠臣与奸臣
朱慈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登时吓了一大跳,说了一句:“皇姐”就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朱回过头,似乎什么没有看见,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我一直担心的就是今日这个局面,没想到你的状况比我想象的更糟糕。弟弟容姐姐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登基大典之后,姐姐就不能这么没规矩了我知道,平南侯很霸道、咄咄逼人,甚至很有野心,这些都让你如鲠在喉,不过他历来如此,当年父皇那么强势,还不是被他兵临城下,围困皇城,却无可奈何”
朱慈不甘地说:“江山是我朱家的,为什么要让一个臣子凌驾于皇帝之上父皇未能完成的事情,不妨让我来做,我就不信,朱家几百年的基业,会让一个曹阿瞒式的人毁掉”
朱盯着他,平静地问:“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父皇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大明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到头来还不是被一个驿吏出身的流寇攻破了京城,大明数百年国祚差点毁于一旦。你扪心自问,以你现在的年龄、阅历、能力,能掌控眼下的局势吗对付得了西北其余流寇和北边虎视眈眈的鞑子吗”
朱慈冷笑一声:“皇姐未免多虑了。朕虽然年少,可是拥有大义名分,只要设法除掉奸佞,提拔忠臣,待众正盈朝,大明中兴指日可待,届时操练兵马,西征流寇、北伐鞑虏,自然水到渠成。”
朱摇了摇头:“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父皇的做法证明了这只是一厢情愿。当年父皇除掉阉党时,也曾有过中兴大明的美梦,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你现在的样子,和父皇何其相似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魏忠贤把持朝政时,国库还算充实,西北没有流寇之祸,辽东的鞑子也无法南下,等到阉党覆灭、众正盈朝之后,大明就开始走下坡路,一日不如一日”
“皇姐慎言”朱慈怒道,“你是朱家的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且不说阉党把持朝政时,局面是否如你所说,就算如此,难道皇帝就该做个缩头乌龟,让奸佞当道不成,这江山到底姓朱,还是姓魏,甚至姓夏”
面对弟弟的指责,朱并没有生气,她望着殿门外,悠悠地说:“我自然是朱家的人,打心底里希望朱家的江山千秋万代稳如磐石。可是在宫外闯荡这几年,我悟出了一个道理:百姓不管谁坐龙椅,他们只希望局势稳定,能够安居乐业。从这点来说,不管谁暂时掌握实际的权力,只要能够让大明富强,名分上的一时得失,又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百姓才不管你是不是姓朱,他们拥戴的只是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人。李自成为什么能够轻易北上,一路打进京城,还不是靠了那句均田免粮”
“照你这么说,只要臣子能干,咱们就该把皇位拱手相让了”朱慈冷笑不已。
“我不是这个意思。”朱收回了目光,看着朱慈,“魏忠贤虽然擅权,可是不能否认他的能力,至少比起那些只会倾轧争权的文臣要好上百倍。所谓的众正盈朝,无非就是一群大臣从阉党手里夺回朝政大权的粉饰之语罢了,他们恨不得皇帝躲在寝宫里,什么事都不闻不问,一切交给他们来做。可是这么些年下来,他们只会争权夺利,局势越来越糜烂,这些人又能改变什么”
朱慈一时语塞。他觉得这个姐姐的三观很有问题,可是她说的似乎也是事实,无从反驳。
朱继续说:“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劝你一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学父皇,急着控制一切,烂摊子要交给有能力的人去收拾。眼下你虽然憋屈了一点,但龙椅终究还是你坐,大明江山还是姓朱。等到平南侯稳定了朝局,剿灭了流寇、平定了辽东,再徐徐图之也为时未晚。”
“只怕到时他势大难制,这江山就不姓朱了。”朱慈哼了一声。
朱盯着他的眼睛,一针见血地问:“如果他要谋权篡位,现在把你杀了,直接坐上龙椅,就像李自成之前想做的一样,你又有什么办法抵挡”
“这”朱慈犹豫了一下,说,“事在人为,大义名分在我手中,总不能坐以待毙。”
朱叹息一声:“话只能说到这一步,多说无益,如何选择看你自己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告退了。”
等到朱走后,朱慈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呆了半晌,然后头也不回地说:“人都走了,可以出来了。”
两个人从屏风后走出来,一文一武,赫然是杨嗣昌和吴三桂。
吴三桂担忧地问:“公主好像看到臣了,会不会泄密给夏天南,让咱们的计划前功尽弃”
朱慈摇摇头说:“不会。”
杨嗣昌解释道:“请平西伯放心,公主虽然和夏天南走得近,但毕竟是皇家的人,绝不会帮着外人害自己弟弟的。如果要泄密,当着夏天南的面就会戳穿,而不是苦口婆心来劝陛下了。”
吴三桂放下心来,跪下拱手说:“请陛下放心,臣一定按照陛下的安排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虽然对付那夏天南颇有风险,但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臣万死不辞”
朱慈感动不已,亲自伸手去扶对方起来:“疾风知劲草,乱世见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