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原本想要大笑一声的,却看到了小太监眼里的泪光,嘴巴张了张,终于,又闭上了。
“我们家也是在一个村子里,娘喂的猪,过年时,杀掉了,自家留一大块包包子,那肉就是这味儿,很筋道,很香”,小太监的声音恍恍惚惚的:“后来,村子里闹瘟疫,爹娘妹妹都死了,就剩下了我,跟着幸存的几个孩子一块儿进了宫,就再也没吃到过这样香的肉了。”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故事,或者美丽或者凄厉,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会向人打开。
“你喜欢吃,以后,再来,我还给你包”,阿圆的喉头也有些哽,生存不易,每一粒草种子都要付出代价,何况是人
小太监再没有多话儿,把一笼包子连吃带舀,跟马公公一样,说是要在路上吃。
再装齐了要捎走的火腿肉,小太监扬鞭上马,疾驰而去,最终,也没有收下那张薄薄的银票。
有时候,钱真的不是万能的,就像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一样。
阿圆站在红砖路上,痴痴地望向远方,那里有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爹,可能还在傻不愣登的听从着马王爷的哄劝,继续伪装着马寻欢,不,继续做回马寻欢。
两口子的一时冲动,导致了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阿圆摸摸鼻子尖儿,算啦,别后悔了,思谋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阿文已经离开了朱阳县,带着书童和一个袁县令推荐的师爷出发的,卢千总还很贴心的送了两名护卫跟随,并可以随时保持联系,据说,是带了信鸽。
只是,阿文已经为自己和孩子们做了这么多,阿圆可不想再牵连到小弟弟的前程,白老大的身份之事太麻烦,暂时的,能少让一个人担忧就少让一个人担忧吧。
为今之计,能够为阿圆出谋划策的,大概就只有一个袁县令了,阿圆决定第二日一早就去朱阳县城,顺便也瞧瞧采莲的美丽坊扩张后的样子。
家里就只留给白老二夫妇了,现在小两口正是你侬我侬的最好时候,李薇又没离开迷糊阵,两口子也不提要搬去“幸福苑”的事儿了,白老二雇佣的几个店掌柜现在也成长起来了,这小子就安安心心的守着媳妇在家,轻易不肯出门。
夫妻俩儿还赖皮了李薇的两个粗使婆子过来,再加上原来照顾三个小娃子的丫鬟,李薇做的奉献还真不少。
家里不需要多操心,阿圆把孩子们也交待给了白老二,尤其提到不要偏待了两个小的,做叔叔的,最起码表面上,你得做到一碗水端平。
鸀柳笑得要直不起腰来,抱着阿圆的手臂打趣:“嫂子,你可真得管管承宗,这几天你把小老大抱走了,他夜里还要跳下床几次想要喂奶,小老大不在,他就长吁短叹说你苛待了孩子呢”
这小子还培养出生物钟来了阿圆扭头看白老二。
才化身为男人不久的白承宗面上有些涨红,但是提起白家第二代老大,还是很气愤的:“嫂子,你那屋夜里就没亮过几次灯,小老大一宿儿要起来喝两回奶的,你到底喂没喂过啊”
“喝两回奶有这事儿没有吧”阿圆语结,三个娃娃临睡前都喂得饱饱的,似乎,可能,应该,一晚上就没有动静了
三个小丫鬟闷着头笑,她们睡在里间屋的大火炕上,一人负责一个婴儿床里的孩子,墙角里长亮着一盏暗暗的嘎石灯,半夜里自然是要起来两次的,有的需要喝奶,有的需要撒尿,还有的需要玩一会儿,都是尽量安静的在昏暗中进行。
亲娘阿圆,则睡在外间一个独立的布帐子里,睡眠质量又好的很,自然啥也听不到。
要不然怎么会令白老二这个当叔叔的严重不满说起来,当娘的还真没卖多少力气。
阿圆再次落荒而逃,自从有了黏糊白老二的“小老大”,当嫂子的就再没抖起来威风过。
“哼哼,别得意,等你们家的孩子生下来,我也专门抢过去在我屋里睡,叫他跟你们两个都不亲”,阿圆握着拳头,在心里暗暗决定,虽然,这也就只是过过想像的瘾儿
小五送原材料回来还没走,正好,抓了来当车夫,阿圆清晨出发,不到午时,就来到了朱阳县衙。
放了小五去自己逛逛,阿圆迈进县衙的后门,袁县令的执勤工作已经完成了,还是每日里就上一个早晨的公堂,三下五除二就能处理干净事务。
发生过这么多事情,朱阳县衙的衙差们没有一个不熟识阿圆的了,虽然胖了些貌似个子也长了些,到底还是跟平常妇人不同,那股抬头瞪眼的精神头儿,别人可比不上。
“白夫人来啦”
“白夫人找我们大人在后堂看邸报呢,您请进”。
还有两个见过钦差宣旨的,“噗通”还给阿圆叩了个头,惊吓的阿圆一蹦三尺高。
乖乖,她早忘记了自己如今已经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还当那一套凤冠霞帔只是压箱子底的太过豪华无用武之地的花花衣裳呢
袁县令所看的邸报,正是有关西疆战事已停马王爷率众进京的消息,看到阿圆进来,急忙放下了邸报。
“白夫人有空出来了孩子们都好吗”
三个引起了巨大轰动的“福娃”,没办法不让人心生惦记。
“他们都好着呢”像所有初为人母的女人一样,提起孩子就一脸的笑容:“小老二小老三现在也胖乎了,虽然还赶不上老大的个头儿,手脚倒是差不多了,我估摸着,小老二很快就能超过小老大的身架子。”
“那倒也是,小老二随的白承光的长相身架,以后肯定也是个彪型硬汉子。”袁县令起身,安排衙差倒水来沏茶。
气氛,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二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又齐刷刷的扭了开去。
那个共同的秘密,保存在彼此心里很久了。
别瞎想,这两人中间没有猫腻
当初的白马鸟人马寻欢,只是被人阉割了,本来不致死,之所以那般突然的死去了,是是
阿圆在纷乱的环境里,发现了袁县令的一名手下,忽然隐在床下伸手,用一块布巾子之类的东西捂了捂马寻欢的口鼻,然后迅速退去。
然后,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鸟人,已经嗝屁了。
当时,袁县令那般诚恳的保证,他的两名手下早就退出了屋子,跟马寻欢的死毫无关系,阿圆更加咬定是一问三不知。
如果不是袁县令的绝狠,那个马寻欢逼死民女民妇,也未必就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就像谭七,疯魔了也没在朱阳县关押多久,不出一个月就送进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