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从小就在戏班子中唱念做打,耳濡目染的原主,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
而一种身体里的对于戏曲的冲天的渴望,就这样的涌现了出来。
原主啊原主,虽然你觉得自己还没出师,不能唱戏。
可我却觉得是个人就比那里边的玩意儿唱的好,你不用残酷的事实让茶园子老板清醒过来,那么以后遭殃的可是这些靠着这个茶园子吃饭的其他人呢。
比如说正在愁眉苦脸的店小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让我顾铮来解救你们吧
从来都是行动上的巨人的顾铮,先是将黄包车拉到了茶园子的墙边上,贴着靠稳,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有着褶皱的布褂子,顺了顺嗓子,毫不犹豫的就开了口。
空城计的选段,当年他可没少听戏班子中,后期转了老生的班主,给他唱。
对于他们这个圈子中的人来说,只要嗓子还在,一样能活到老,唱到老。
因为有唱工老生的存在,让那些上了年纪的戏子们,还能有口饭吃。
这种更考验一个人的戏曲经验,更需要演绎者安定从容,唱起来更讲究沉着稳定的戏种,根本不是一个门外汉能够唱好的。
这要经过多年的磨练,以及看老天爷赏不赏你一个能吃这口饭的好嗓子了。
虽然顾铮的年纪依然稚嫩,但是已经度过了变声期的他,恰巧有一把老天爷赏赐的好嗓子。
等这个一身破烂,其貌不扬的黄包车夫,在不起眼的墙边一开口,连路边步履最匆忙的急着买油回去下锅的阿婆们,都停下了她们那快的生风的脚步。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平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
一板一眼,不疾不徐,轻轻端起的手掌,扶着压根就不存在的三缕长髯。
那低沉浑厚,字正腔圆的声音,就这般飘散在了这个因为顾铮的开口,而完全寂静下来的半条街巷之中。
有些喜好戏铺的过路群众,现如今在顾铮的唱腔中,竟然不管不顾的直接闭起了眼睛,摇头晃脑的欣赏了起来,压根就忘记了他们手头上要做的事情。
更有一些戏迷,直接就朝着顾铮所在的墙根边挤了过去,这不多会的功夫,东篱茶园的侧墙边上,就形成了一个颇为壮观的半圈形状的人墙。
虽然在外围的大家,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但是他们都颇有默契的保持了安静,为了不打搅到顾铮的演绎,他们更是连他的身都不靠近,就这样站在顾铮一米开外的地方,摇头晃脑,听的如痴如醉。
这优美婉转的唱腔,飘飘荡荡,经过了院墙的阻隔,传到了茶园子的中间,就在顾铮的第二句唱出口的时候,那里边那如同划玻璃一般的曲乐,终于戛然而止了。
第85被缠上了
呼
门口的店小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却立刻在一旁因为他喘气声音过大,而转头过来的围观听戏人的眼神谴责之下,将下一口气给憋住了。
自家的老板总算是听到了他与别人的差距有多少了吧
从今往后能踏踏实实不再亲自演出了吧。
可还没等店小二庆幸多久呢,那边已经唱完了一小段节选的顾铮,却一个流畅的还转,停了。
这一停顿,可了不得了,一旁那些人们,就如同多年未见着荤腥的猫一般,炸了毛了。
“小先生,继续唱啊,这才哪到哪啊您最起码把这一个选段给唱完喽啊”
“就是我们这刚听了几句,兴味正浓呢,您这么断的不上不下的,不厚道啊”
群情激昂。
而站在墙根边,唱的投入的顾铮,在看到了此情此景之后,也吓了一跳,我的个乖乖,本来已经够高估原主的基本功了,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这具身体的潜力和能量了啊。
看现如今这个反应,妥妥的万人迷的趋势啊。
这要是收拾利落了,戏台子上的行头置办上了身,来上一段小生的选段,那这条街岂不是就会被他的表演给挤垮了吗
可是顾铮现如今的状态,实在是没那个精神头继续下去了,唱戏,它本身也是个体力活好不好
就刚才那两句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肚子饿,快饿没气了。
哪怕群众的呼声再怎么激昂,现如今的顾铮也只能抱歉的一拱手:“诸位观众,现在天色已晚,兄弟我家中还有急事。”
“希望各位多多体谅,这条街巷是我归家的必经之路,今后如果有缘,大家也喜欢捧场,我自会为大家表演到尽兴。”
“生活不易啊,高抬贵手,请让条路,让我先行吧”
圈外的人们,看着墙边上那个年轻的男子,衣衫破旧,腰杆却依然挺的笔直,言辞诚恳,却自有一番傲骨,不由的都心生钦佩,脑补出了无数个版本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
也只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才能配得起能唱的一手好戏的一位黄包车夫的人生吧
想到这里,圈外的人自的就让出了足够通过一人一车的出口,却在顾铮将黄包车从墙边上缓缓的拉起来的时候,开始纷纷的慷慨解囊。
你掏三个铜子,我给五个铜子。
买酱油剩下的零钱,原本打算去看个皮影戏打时光的消遣钱,现如今都投入到了顾铮所拉着的黄包车的后座上。
“别嫌少啊,拿着喝碗油茶吧”
“唱的真棒我们也是场面上的人,哪有听白戏不给钱的呢”
看着周围这一个个饱经沧桑的面庞,他们虽然被生活的重压折磨的提前苍老衰败,却仍然不失对于美好事物和幸福的追求。
这些最底层的民众那一成不变的人生中,也需要一抹惊喜,一点惊讶,半分的意外以及反转的剧情,来增添点生活的乐趣。
更何况,让他们感受到了如此多的情绪的人,也是和他们一样,来自劳苦大众,出身于这最不起眼的平民百姓呢
我们,也需要一个明星,源于身边,取自生活。
怀揣着周围人的祝福以及友善的馈赠,眼角有点湿润的顾铮,突然就觉得自己满身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他的生活仿佛有了更大的奔头一般,浑身都是力量。
“谢谢,谢谢大家,如果大家喜欢,有空了我还来这里给大家来上一段。”
“这可是你说的啊”
“喜欢非常喜欢,我曾经在恭王府的城墙外,听过一耳朵北平城内的祥瑞班唱的大戏,你比里边最红的角儿,也不差什么了”
“我们等着你啊”
“唉”
顾铮回头招呼的话音还未落下呢,他前面突然就堵上了一个人。
“等等他们让你走了,我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