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周恼道:“我又如何好名了”
张原道:“动辄辞官,这是自留清名,却把罪责归于君主,何如兢兢业业、忍屈负重留在朝廷做些实事。”
张原这话极是尖锐,刺中了刘宗周过于爱惜声名的要害,一代大儒勃然变色,却终于没有发作,停下脚步,让仆人牵过驴来骑上,对张原道:“张介子,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忘了当年越王桥上说过的话。”
张原深深鞠躬道:“圣贤之学,有以济物学生永不敢望。”
刘宗周居高临下,凝视张原,张原目光沉静,不卑不亢,半晌,刘宗周喟然一叹,说了声:“后会有期。”骑驴往西去会同馆。
刘宗周是堂堂正正想要说服张原,而沈榷离开国子监后却去了大时雍坊方从哲的寓所,待方从哲从出宫后即向方从哲禀报了当日国子监辩论之事,道:“张原善能狡辩,又有东宫讲官的身份,实非我等南京官员能抗衡的,阁老你看该如何应对”
方从哲长眉掀动,问:“刘启东也辩不过张原吗”
沈榷道:“张原根本没把刘宗周当作师长相敬,辩论丝毫不留情面,而且涉及历法,也非刘宗周所长。”
方从哲冷笑道:“想改历法,痴人说梦。”沉吟片刻,道:“后日,我奏请内阁、七卿都到国子监听取最后一场辩论吧。”
沈榷有些心虚,旁听官员愈多,他若辩不过张原岂不是更丢脸,却听方从哲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正文第四百三十二章奴尔哈赤的奸细
“少爷,上车吧。”穆真真撩开车帷招呼道。
刘宗周一驴一仆已经走远,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张原也是喟然一叹,无声道:“启东先生,不必绝食,活着最好啊。”明亡后,刘宗周绝食二十三日而死,完成了他独善其身的道德理想,这当然是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但绝非张原的楷模,张原从未想过要以那种方式名垂后世,所以,救国从辩论始
坐上马车,穆真真道:“少爷怎么和刘先生争执起来了,婢子以前在大善寺卖果子,刘先生还曾帮婢子呵斥过喇唬呢。”
张原道:“刘先生是个正派人,值得尊敬,不过实在太古板,与我谈不拢,本来应该请他吃顿饭的,现在他肯定拒绝,罢了,刘先生还是回嶯山做学问去吧。”
王微把暖炉递给张原暖手,嫣然道:“妾身也不明白相公为什么支持天主教,要知道天主教可是反对纳妾的”
张原不接暖炉,却把双手伸进王微腋下去焐,好象恍然大悟道:“哎呦,差点忘了这个大事,沈榷诸人反对天主教是否就是为此,那我也要反对。”手在王微腋下乳侧挠了一下就抽出来,王微已是笑得身子乱颤。
张原自己搓手取暖,说道:“不是说笑话,沈榷反对天主教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李之藻大人指责他招妓饮宴,不过刘宗周先生却是为官青菜豆腐、归乡行李一担,清贫如苦修士一般的,也反对天主教,看来这外来的和尚不好念经啊。”
“少爷,婢子的手暖和。”
穆真真把张原的手合在她的手掌中焐着,穆真真的手掌比一般女子宽大得多。竟与张原的手差不多大,这样合掌焐手本是男子呵护女子的惯用姿势,张原笑了起来,感着穆真真手掌的温暖和粗糙,却抽出一手到穆真真裙边摸索
穆真真羞红了脸:“少爷”
张原问:“小盘龙棍不带了吗”
穆真真道:“上个月起就没带了。”
王微笑道:“相公难道还要真真挺着个大肚子舞棍弄棒吗。”
这时,马车已经驶入东四牌楼西坊门,驾车的姚叔问:“介子相公,先去商老爷府上吗”
张原道:“先绕到大慈延福宫东侧的估衣街。大锤认得路。”
坐在姚叔边上的汪大锤响亮地答应一声,马车向大慈延福宫驰去,经过庙内胡同,来到估衣街。清墨山人以十八两银子在这街上典了一处房子,门面一间,是算命铺子,里面是一栋两层小楼。有一个小院子,董奶茶直至分娩前一个月还是自己操持家务。上月才雇了一个老妈子服侍月子
奶茶妹分娩才三天,清墨山人的算命铺子依旧开张,看来生活压力不小啊,见张原亲自来道贺,清墨山人又惊又喜。赶紧招呼那个老妈子来引状元公的两位女眷进去探望董奶茶母女
“侯妈,侯妈”喊了好几声没人应。清墨山人抱歉道:“这个保定老妈子耳朵有点背,不大好使唤。”将铺子门关上,领着张原几人进去,又叫了两声“侯妈”,一个身板壮实的老妇才从二楼下来,清墨山人让侯妈领王微和穆真真上楼。他自己给张原烹茶
张原向清墨山人道喜,坐着说了一会话。王微和穆真真下楼来了,侯妈代董氏送客,张原听说这侯妈是保定人,又是姓侯,就随便问一问:“侯妈是保定哪里的人”
这壮实的老妈子见贵客问她话,有些紧张,两手不停地在围裙上的擦拭着,答道:“回贵人的话,老妇是定兴县侯家堡人氏,夫家姓高,已经去世,老妇有两个儿子,都在京中脚夫行谋生活”
“好了好了,侯妈,你上楼去吧。”清墨山人见这老妈子啰哩啰嗦,赶紧打断话,担心张原厌烦。
客印月就是保定府定兴县的人,张原道:“且慢,侯妈可知道你们定兴县有妇人在皇宫中做奶娘的吗”
“有啊。”侯妈道:“侯二的妻子客氏啊,十多年前就入宫了,客氏是侯二的老婆,那侯二与老妇算是同宗,都是一个堡的,一个东头一个西头,老妇回娘家看望老爹,有时也会看到侯二,那侯二死得早,三十来岁就死了,我爹八十岁身子骨还健康得很”
张原心道:“还真有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