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攥紧染血的绢布踏入昆仑派山门时,青铜香炉正翻倒在三丈高的朱漆匾额下。
他眯眼望着匾额上";剑震西陲";四个鎏金大字,那些本该笔锋遒劲的撇捺此刻都扭曲成挣扎的姿势,匾额边缘还沾着半片凝固的血手印。
十二名持剑弟子从回廊转角快步走来,为首的青衣少年突然将剑鞘横在龙傲天胸前:";阁下擅闯禁地——";
";我姓龙。";玄铁令牌拍在剑鞘上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队伍末尾的圆脸女弟子突然轻呼出声,龙傲天认出她腰间缀着的双鱼玉佩——那正是三日前晓芙在汴梁当铺留给他的信物。
晓芙拨开人群时发髻有些松散,碎发被冷汗黏在鬓角:";叛徒盗走镇派剑谱那夜,练功房的地砖上出现过黑色粉末。";她从袖中取出油纸包,指尖沾着的银灰色颗粒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这是从何师叔卧房窗棂刮下来的。";
龙傲天捻起粉末轻嗅,突然屈指弹向廊柱阴影。
本该随风飘散的颗粒竟在半空凝成细线,笔直指向西北角的藏书楼。
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那个青衣弟子握剑的手背爆出青筋:";你怎知本派九曲回廊的机关走向?";
";三清铃铛挂东南,北斗七星镇西北。";龙傲天靴尖踢开第七块地砖,露出底下崭新的摩擦痕迹,";贵派祖师爷布置机关时,可没教人在阵眼铺磁石粉。";
人群突然裂开道缝隙,班淑娴捧着药盅从月亮门转出来。
这位以严谨着称的执法长老衣襟上沾着药渍,发间银簪歪斜着插进挽了一半的发髻。
她盯着龙傲天腰间令牌看了半晌,突然将药盅塞给身旁弟子:";龙少侠既带着掌门印鉴,不妨随老身去查验叛徒卧房。";
龙傲天跟着转过三重垂花门,眼角瞥见晓芙正用剑鞘拨弄回廊下的忍冬藤。
那些本该向阳生长的藤蔓全都诡异地蜷向墙根,叶片背面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与沐妃雪豢养的冰蚕吐丝时形成的霜花一模一样。
";叛徒是惊蛰那日拜入师门的。";班淑娴推开厢房木门时,袖中滑落半截烧焦的账本,";何掌门亲自传授他七弦剑法......";
龙傲天突然蹲下身,两指夹起门槛缝隙里的半片金箔。
那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与他在地宫壁画上拓印的北疆巫蛊图腾恰好能拼合成完整图案。
窗棂纸突然无风自动,他转头正看见班淑娴将左手藏进宽大袖袍——那手腕内侧有处新鲜擦伤,边缘结着淡紫色的血痂。
藏书楼方向传来兵器相撞的锐响,龙傲天跃上房梁时听见晓芙的惊呼。
七个持弩弟子正在围攻那名圆脸女弟子,淬毒的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他甩出腰间软剑卷住三支弩箭,腕间冰蚕丝顺势缠上晓芙的剑穗:";劳驾姑娘看看,这些弩机卡槽是否比寻常制式宽三分?";
晓芙劈手夺过弩机,指尖摸到机括内侧的凹痕时脸色骤变:";这是吐蕃皇室的蛇纹印记!";
";上月吐蕃使团拜访时,负责安置外宾的正是班长老。";青衣弟子突然冷笑出声,剑锋却微微偏转向同门,";龙少侠不妨解释下,为何你刚指出藏书楼有问题,这些吐蕃弩箭就恰好出现?";
龙傲天突然抓起晓芙的剑刺向地面,青石板裂开的缝隙里涌出大股黑雾。
七名弩手惨叫着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带着腥臭味的血水。
他踩住挣扎的黑雾抬脚碾碎,露出底下腐烂的蛇蜕:";北疆的化骨瘴配上吐蕃弩机——诸位不妨猜猜,贵派叛徒究竟搭上多少条船?";
班淑娴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时,龙傲天正用剑尖挑起半片蛇蜕。
他注意到这位执法长老特意换了双软底绣鞋,鞋帮上沾着的红泥却与藏书楼墙根的土质截然不同。
当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伸过来接蛇蜕时,袖口隐约露出半枚青色胎记——形状竟与沐妃雪描摹过的北疆细作刺青分毫不差。
龙傲天将蛇蜕收入怀中时,班淑娴的呼吸声在檐角风铃声中凝滞了半拍。
他状似无意地拂去袖口浮尘:";班长老方才说叛徒是惊蛰拜入师门?";
";正是何掌门亲自......";
";可三日前汴梁当铺的典当记录显示——";他指尖夹着的当票存根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惊蛰当日,班长老的贴身侍女典当过一柄镶玉匕首。";剑鞘突然敲在回廊立柱,惊起檐下栖鸟,";敢问长老,贵派收徒大典与侍女当铺之行,孰先孰后?";
班淑娴袖中账本啪嗒落地。
那些记载着昆仑派采买明细的纸页间,夹杂着半张泛黄的拜师帖——朱砂写的生辰八字分明是立春而非惊蛰。
";龙少侠!";晓芙的呼唤伴着玉佩叮当声由远及近。
她提着裙摆跨过月洞门时,绣鞋突然卡在石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