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余音在银杏叶间震颤,龙傲天掌中冰盏绽开的裂纹宛如蛛网,雪莲汁凝成的佛面在地面诡谲地弯起唇角。
他望着仪琳僧鞋下碾碎的银杏残叶,忽觉满庭酒香都凝成了冰棱,刺得喉头发紧。
";这《楞伽经》第七卷...";他尾音悬在半空,目光掠过仪琳颤抖的睫毛。
小尼姑缠丝银镯折射的寒光里,倒映着远处沐妃雪骤然捏紧的翡翠酒盏——那青鸾步摇垂落的明珠正悬在她蹙起的眉心上。
玄苦大师的禅杖声突然穿透藏经阁的窗棂。
十二盏酥油灯中最左侧那盏熄灭的青烟,此刻竟凝成曼陀罗花纹飘落庭中。
虚竹慌忙起身时碰翻了竹叶青,酒液在石桌上蜿蜒出雪山伏魔图的轮廓。
";仪琳师妹可是要译注《大日经变文》?";玄苦雪白须眉间浮着酥油灯熄灭后的焦痕,";三日后密宗传承考核,需以贝叶经注疏为试。";老僧枯瘦手指划过空中未散的青烟,那些曼陀罗纹路突然化作金粉,落在仪琳的银镯裂缝处。
龙傲天瞳孔微缩。
他分明看见金粉渗入昨夜修补的孔雀翎暗纹时,有血色从银镯内侧漫出——那分明是曼陀罗花汁与醒酒丸药气相冲的征兆。
成昆在廊柱阴影里低笑出声,手中转动的佛珠突然崩断两颗,滚落进石阶下的雪水洼。
";既是佛缘,龙某岂敢强求。";他忽的朗笑出声,指尖残留的雪莲汁凌空画了个卍字。
当金光符印没入仪琳腕间时,沐妃雪发间的青鸾突然振翅清鸣,将半空坠落的银杏叶尽数焚成灰烬。
虚竹慌忙按住腰间酒葫芦:";龙兄可知密宗考核要闭关三年?";他袖中窜出的酒气化作青蛇,刚要缠住仪琳的僧袍,却被玄苦禅杖震出的梵音击碎成露珠。
成昆俯身捡拾佛珠的手指顿了顿,暗红袈裟下隐约露出半截染血的判官笔。
龙傲天踏着满地金粉走近仪琳,僧袍下突然腾起孔雀虚影。
昨夜修补银镯时渡入的先天真气,此刻竟在少女腕间凝成蓝孔雀尾翎。";这串菩提子且收好。";他将十八颗碧玉珠串套在银镯外侧,";待译完《大日经·降魔品》,雪山巅的优昙花也该开了。";
沐妃雪突然抬手抚过发间青鸾,明珠映出她眼底流转的异彩。
当龙傲天转身时,她罗裙上绣的百蝶突然扑向仪琳,却在触到菩提珠串的瞬间化作冰晶消散。
成昆的佛珠终于全部坠地,在青石板上敲出四十九声脆响,与暮鼓余韵严丝合缝。
";明日辰时,雪山道。";龙傲天最后瞥向藏经阁顶层,那盏熄灭的酥油灯芯竟在他注视下重新燃起幽蓝火焰。
玄苦大师的禅杖重重顿地,震得满庭银杏叶逆飞冲天,在暮色里拼成半幅雪山伏魔图的缺口。
仪琳突然伸手接住一片金边银杏,叶脉间渗出孔雀蓝的汁液。
当她抬头时,正撞见龙傲天发梢沾着的曼陀罗花粉——那是沐妃雪今晨替他整理衣冠时,不慎从香囊抖落的痕迹。
藏经阁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无名高手黑袍翻飞的身影掠过飞檐,腰间玉佩折射的月光竟与龙傲天的菩提珠串同频震颤。
成昆的判官笔终于完全出鞘,笔锋蘸着雪水写下的";死";字,在青石板上绽开血色冰花。
沐妃雪低头整理腰间丝绦时,唇畔笑意比青鸾衔着的明珠更亮。
她腕间突然浮现的孔雀蓝纹路,正与龙傲天转身时飘落的发带同色——那分明是昨夜曼陀罗花汁混着雪山寒玉的奇香。
暮色将最后一缕金边收进青砖缝时,沐妃雪指尖的丝绦忽然缠住龙傲天腰间玉佩。
她借着整理流苏的动作,指腹轻轻擦过对方虎口处未愈的箭伤——那是三日前替她挡下西夏冷箭留下的痕迹。
";这孔雀蓝倒是衬你。";龙傲天突然握住她欲缩回的手腕,昨夜修补银镯时残留的雪玉寒香,此刻正从两人肌肤相贴处丝丝缕缕渗出来。
沐妃雪发间的青鸾步摇叮咚作响,十八颗明珠映得她耳垂比檐角初升的月轮更透。
成昆的袈裟在百步外的松林间忽隐忽现,沾染雪水的佛珠在树干上敲出《清心咒》的节奏。
龙傲天忽然低头轻笑,呼出的白雾凝成半朵优昙花形状,正落在沐妃雪绣着蝴蝶的裙裾上:";听说后山冰湖今夜会结孔雀纹的冰晶。";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
虚竹抱着酒葫芦跌坐在梅树下,醉醺醺地指着松林方向:";龙兄当心...那秃鹫最爱啄明珠...";他袖中窜出的酒虫竟在半空凝成箭头形状,直指成昆藏身的古松。
沐妃雪突然旋身取下披帛,鹅黄轻纱掠过龙傲天腰间时,暗藏的三十六枚雪山寒针已钉入青石板缝。
针尾缀着的银铃在夜风里轻颤,奏的竟是《雪山谣》的调子。
她佯装踉跄扶住爱人臂弯,指尖却沿着他经脉划出三个卦象。
";西南巽位有血光。";她仰起脸时,发间青鸾正巧啄住一片飘落的冰晶。
龙傲天顺势揽住她腰身,掌风扫过石桌残酒,酒液在半空凝成面水镜——镜中映出成昆正将染毒的判官笔插进雪堆,笔锋墨色竟与松针上的晨露无异。
子时的更鼓声穿透松涛时,两人已踏着梅枝掠出山门。
沐妃雪罗袜上的金丝雀忽然振翅,惊起守夜僧人的灯笼。
龙傲天反手弹出颗雪莲籽,籽仁在半空炸开的荧光,恰似千佛殿长明灯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