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心底一声哀嚎,不说不动,装死去了。
无良师叔们则是双眼放光,全神贯注,不肯放过一丁点细节。
元妃微微一笑,席间就被她容色照亮了几分。她轻饮一口,让酒将她的唇色浸得更艳,然后道:“也是,我这自称姐姐,倒是唐突了。至于宫里,哪里是什么好地方?门阀世家、仙宗大派的哪个不知道?
深宫之中,说来也就是得个衣食无忧,却是晚上都不敢睡得实了的。真若有事,王室哪里担得起、护得住?朝中上下,也没有半个依靠。
但凡我能有点办法,也不至于万里迢迢跑到青冥来避祸了,这次来,可是连脸都不要了。”
听了这番话,宝芸竟是有些愧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毕竟还年轻,被元妃这招以退为进,连消带打,弄得无处还击。
冯初棠轻咳一声,道:“赵李之强,尤胜宝家一分。娘娘的出身可不比任何人差了。”
眼见宝芸落了下风,冯初棠直接下场,暗点元妃家世之强,揭穿她卖惨真面目。
元妃叹道:“小家有小家的好,大家有大家的难。与帝王沾边,就更是如此。我自小要强,刻苦用功,学识修炼都不逊色几位哥哥姐姐,父王都是看在眼里的。
以父王的野心,断不愿意看到晋国有明君登位,也不愿意看到幼君登位。所以我得些恩宠,反而会变成父王的眼中钉。至于那点血脉亲情,在大位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说冯师精于推算,那何不算一算,入宫刺杀的人中,有多少是我父王派来的?”
这一番话,冯初棠竟也难以辩驳。至于推算,那就不必了,元妃这样说,必然是有把握的。当席推算,可就真撕破脸了。
认真辩论的话冯初棠自不会输。但这又不是生死战场,只不过给自家弟子撑下场面而已,第一句没有占得上风,就不能再说第二句了。
冯初棠不动声色,暗暗地踢了锄禾真人一脚。
锄禾真人恍然,大声道:“说得好!来,当浮一大白!”
然后锄禾老道自己一口干了,就再无下文。
冯初棠就望向徐恨水,徐恨水微微点头,然后向元妃望去,忽然间有些失神,道:“你这耳环倒是罕见,必是出自名家之手!就不知是哪位大家,能将这鸟的神韵都雕出来。”
元妃道:“徐师好眼力!这还是当年小时候老祖宗赏下来的,据说是三千七百年前,出自抱石大师之手。”
徐恨水两眼一亮:“抱石的真迹可不多见,又以字画居多,雕工罕有流传,没想到今天看到了一件。”
元妃道:“抱石大师擅长写意,其实纯以雕工论很是一般,但那股神韵却是他人所无……”
两人就这么讨论起珠玉来,且十分热烈。
冯初棠无奈,只剩下孙宇余知拙了。
余知拙微微摇头,不打算下场。他心知自己下场也不是元妃对手,孙宇也是同理。
这两位都是动手不动口之人,要他们和元妃斗法倒真未必会怕,可是唇枪舌箭,冷嘲热讽,就是两个绑一块也不是元妃对手。
冯初棠只能一声叹息,暗道只能帮到这里了。
宝芸收拾心情,叹道:“前辈远来,想必十分疲惫了,现在酒也喝过,菜也尝过,就不打扰前辈休息了。”
卫渊心中升起强烈警觉,这是要自己表态了!?
此时此刻,偌大的人间烟火,竟是一片寂静。卫渊早就知道关键时候卧龙凤雏们没一个靠得住,于是他心念电转,却也无计可施。
元妃从容道:“妹妹还是急了些……”
但她话未说完,风听雨总算是干完了自己面前的饭菜,抬头便道:“姐姐是从宫里来?”
元妃心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难道你一句都没有听?但卫渊刚刚介绍过于是元妃也就知道风听雨是个体修。越是高明的体修,越不能指望他们带脑子。
当下元妃就道:“是的。”她仪态完美,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毫无偏差,一点都看不出不耐烦。
“你在宫里被人刺杀,抵挡不住,就逃过来了?”
元妃点头,心道这丫头傻也有傻的好处,好多话不用自己说,她就已经先说了。
风听雨再问:“那他们会追杀到这里吗?”
“这里又不是铜墙铁壁,恐怕是无法将他们拦在界域之外的。”元妃说得委婉。
风听雨当即拍桌:“那好,我陪你睡!有我在,只要来的不是御景,什么杀手都动不了你。就算御景来了,我也能带你逃出去。而且我睡着了打架更厉害,不怕偷袭。”
元妃的笑容,初次僵硬了。
冯初棠差点拍案叫好,随后夜宴散了。
走出小院时,冯初棠忍不住对风听雨道:“釜底抽薪,厉害了!”
风听雨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