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杨沅笑笑,道:“自从大王您昔日帮助完颜驴蹄、完颜大睿声东击西,智夺海船,北渡辽阳狮子口,金贼唯恐我山东义军效仿大王昔日所为,所以……”
辛弃疾苦笑道:“所以,据我们所获得的消息,所有可以出海的港口,商船渔船全被驱离,所有军港水师严阵以待,要想夺船,凭我们的人马和武器,很难成功。”
杨沅道:“本王并没有寄望于金国的船,我自有船接应。
只是,数万人马,我的船虽然装得下,可是数万人马队伍臃肿,行动迟缓,却不可能摆脱金贼,顺利抵达港口。”
杨沅看看义军众首领:“所以,本王需要做一些大刀阔斧的调整,本王需要义军毫不犹疑地听从我的命令,你们……能做到吗”
棚屋里只是沉默了片刻,辛弃疾便站了起来,拱手道:“大王以亲王之尊,犯险入金,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如果信不过大王,天下还有何人可信,辛某愿拜于门下,听凭大王调遣!”
张安国紧随其后,大表忠心。
他们现在是义军中势力最大的两位首领,其他首领见了,更是再无迟疑,马上表态效忠。
翌日,义军便整装完毕,全部下了山。
杨沅与早就候在山下的吴幼瑶、椿屋小奈等人汇合了。
之前上山时,杨沅有意没有带她们上山。
坦白说,所谓义军,军纪未必会比官兵更好,大多数时候,只会更差。
哪怕这支义军是辛弃疾率领的,在尚不知能否说明他们信任自己、听命于自己之前,杨沅也不敢太过冒险。
带着两个如似玉的小媳妇儿上山,去赌人性么。
而现在,杨沅已经有把握号令这支义军,便无需那许多担心了。
义军这次下山,是倾巢出动,摆明了不会再回来。
他们下山之后,便突破了金兵薄弱的防线,向寿光,昌乐,临朐诸县村寨发起了进攻。
此时益都总管府兵马总管撒答牙森力所下达的坚壁清野令还没有得以贯彻。
农民军是最喜欢攻打堡塞村镇的,而不愿攻打城池。
因为一逢大乱,有钱有势的富人,就会带着屯积的粮食、金银、牲口、家仆避居城池。
城池有坚城厚墙,易守难攻,以农民军的破烂兵器和毫无章法的攻城战法,是极难攻克坚城的。
所以,城池中虽然物资更多,其实这笔账很不划算。
别看大部分农民军首领不识字,这个账他们可是算的清清楚楚。
山东义军闹腾的最厉害的时候,已经啸聚了七八万人。
现在被重重打击之下,已经凋零到了不足两万人。
不过,这两万人中,具备作战能力的,已经大多磨练出了基本的作战能力和作战经验。
只不过,这所谓的两万人,却并没有两万兵。
因为在古代,之所以义军一起,动辄就啸聚起十余万的大军,那是因为很多人是扶老携幼全家来投的。
所以光听人数,农民军动辄十数万,声势十分骇人,实则战兵最多三分之一,这还是多的。
如今的这支农民军,在金兵反复围剿、战斗之下,已经甩掉了很大的包袱了。
饶是如此,军中累赘还有七八千人,近乎一半。
他们在攻打寿光,昌乐,临朐诸县村寨时,弄得狼烟四起,流民四散。
可这一回,农民军却没有再征壮丁,相反,他们每攻克一座镇寨,队伍就会减少一些人。
那些老弱妇孺,包括一些舍不得与家人离散的青壮,就混入了这些战斗之后产生的逃难流民之中。
通过这些向西南方向发起的进攻,杨沅在甩包袱。
这都是追随义军最久的一批人,甩包袱也不能甩得无情,得给他们安排好出路。
所以,对寿光,昌乐,临朐诸县村寨发起的进攻,便有了一举两得的效果。
一是给金人一个误判,让金人相信,他们是想南逃,离开山东东路,进入南京路,距大宋更近一步。
第二就是利用这一场场战斗,给那些携家带口,很难随大军快速转战的义军及其家人,安排好出路。
他们混迹于难民之中,就很容易洗脱曾经加入义军的历史,避免金人在战后对他们的追究与惩罚。
而这支山东义军,也在这样的一场场战斗中不断地甩包袱,等他们向淄州佯动的时候,兵力已不足六千。
但这六千兵马,却是久历战斗、无甚牵挂、战斗意识顽强、战斗经验丰富的义军老兵。
义军人数至此减少了三分之二,可整体战斗力和机动能力却提高了不只一倍。
益都总管府兵马总管撒答牙森力和兵马副总管张熬带着兵,追在义军屁股后面,到处疲于奔命。
就在这时,他们收到了山东东路兵马大总管温古孙额都的紧急军书。
“内隐司”苏孛辇在看到寿光,昌乐,临朐诸县县衙门里“白隼”留下的暗记之后,便知道,宋国秘谍已成功与山东义军取得联系。
山东义军正在按照宋国秘谍给他们策划的南逃出路,试图出山东路,入南京路。
而苏孛辇手中正有金国血浮屠成功潜入大宋的秘谍“白隼”透露给他的三条南下路线。
这路线图,他在飞报中都的时候,便向山东东路兵马大总管温古孙额都提交了一份。
温古孙额都马上快马通知了撒答牙森力和张熬。
这两位益都兵马正副总管获悉了义军的真正意图,立即按照温古孙额都的安排调兵遣将。
乐安(东营)、滨州、济南加上益都金兵形成合拢之势,向义军步步紧逼。
他们只留出了南下一条路。
而那里,将有更多金兵,正在紧急向埋伏圈进发,试图等着“成功突围”的山东义军,兴冲冲一头扎进他们布好的包围圈中。
就在这时,正向淄州方向移动的宋军突然消失了。
他们趁夜而行,原本向淄州进军的,却借着夜色的掩护突然离开。
一夜之间,急行军六十里,跳出了包围圈。
当他们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是杀了一个回马枪,再度出现在益都(青州)附近。
青州城里此刻兵力空虚,两位兵马大总管全都率兵围剿义军去了。
城中顿时一片慌乱,守城官员把所有避居城中的豪绅大户家壮丁,也全都拉上了城。
这些豪绅大户自然清楚,一旦城池失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大户。
所以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两眼通红,誓与青州城共存亡。
不过,他们等到一身热血都在初冬时节的寒风中吹冷了,也没看见义军攻城的身影。
城中守军茫茫然不知所以,直到次日,他们才收到消息:
山东义军虚幌了一枪,奔着安丘、高密方向去了。
而这条路线的尽头,就是胶州湾,就是即墨(青岛)。
宋军要从海上跑!